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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0教改偏左的訴求

  我一向認為教育者只是園丁,若說學生是花草,那麼園丁要做的是:耕耘出好的土壤,澆水施肥提供養分。至於花草怎麼攝取養分、怎麼長,那是花草的事。

對於教改,我的看法亦然,要立即改造的,主要是教育大環境。教師與學生就像花草,他們怎麼經營教育現場,是他們的事,我們只提供養分。

教育大環境就是底層結構,包含升學供需、校園環境與教育權力的分配。上層建築則為教材教法,師資,課程與家長觀念等。底層結構弄好了,亦即有了自在愉快而人性化的教育環境,這時良性的發展便「容易」向上滲透,花草也得以欣欣向榮[1]

 

換句話說,營造好大環境,釋放學生心智是教改的第一要務。學生的心智要先從密集的考試壓力下釋放出來,從威權的管理控制下解脫出來,讓學生與教師有較好的互動,也有較多自主的空間,去嘗試錯誤、探索、思考、討論、閱讀,不斷打開視野、不斷思辨,這時才能發展出自己的興趣、學會獨立思考,使心智隨著年歲日趨成熟。同時,大環境營造好了,多元入學多元教材,才有可能逐步實施,因為這時人人有機會,學生家長就無須事事計較[2]

 

另一方面,有了人性化的教育環境,學校裡教師(與家長)的觀念、課程設計、教學技巧等,便會慢慢發酵,慢慢成長。教育公部門要做的是:鼓勵有能力有熱情的教師,提出教學實施或課程改進計劃,就像大學教授提出的專業研究計畫一樣,予以補助,給予資源,使好的教師能伸展抱負,能精益求精。不求進步的教師,慢慢在這種積極正面的氛圍中邊陲化。這些計畫,涵蓋主題教學、合作教學、跨校專業教學討論、社區合作、PTA等,激發教師參與教改的熱情,提高教學績效。教師的進修與成長,需在計畫實施的過程進行,而非由上而下,規定聽演講、記點數就叫做教師進修。同時學校社區化,師資自由化之後,教師會有外在壓力,促其上進。甚至像很多人所關切的,台灣半個世紀以來被壓抑的主體文化,也會在這樣的氛圍裡逐漸復甦,教育公部門只要提供一點資源,讓學校師生可以自由探索長久被遺忘的地方文史、生活周遭的物事,因為人認識世界由近及遠,是一種天生自然的趣向。
這便是教改由底層結構向上層建築滲透的一兩個例子。

 

1994年,我與民間教改團體發起四一0教育改造運動,提出的四大訴求,便沿依這樣的思路,其中「落實小班小校」指的是教育環境的改善,「廣設高中大學」談升學供需的調節,「制訂教育基本法」則在確立教育的主體與目的,以擺脫黨國控制,為的是把權力重新分配。這三者都是底層結構。

「推動教育現代化」所包裹的眾多訴求,才涉及上層建築。

 

當時我用「教育改造」,而不用「教育改革」,便刻意指向結構性、根本性的改造,而非表象的,或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的改革。

我不斷呼籲:四一0教改的訴求,是結構性的教育改造。許多訴求相互之間環環相扣,缺一不可[3]。例如升學供需若沒有調節好,廢除聯考、多元入學、教材多元化….等等必然爭議不斷,連中小學社區化、私校定位等都會跟著扭曲變質。

 

我深信人的能動性、人的主體性。每個人都有無限可能,一個好的環境、好的制度,能使人正面的力量充分發揮,一個壞的環境、壞的制度,則使負面的人性一一浮現。教改要營造的,便是好的教育環境,並為教育現場提供資源與養分。

很多概念都要辯證的看,像「適才適性」一詞[4],本來是教育者要因材施教,重視個別差異,求取每個人內在最大的發展,卻被很多菁英主義者拿來限制學生的選擇,對學生作分類、分等、分級(而忘了「有教無類」)。前者是「左」的觀點,後者則為「右」。同樣,「文憑主義[5]」「家長升學觀念[6]」也都因左與右不同的世界觀,而有不同解釋。

我的觀點經常建立在偏左,但左右辯證的世界觀。

 



[1] 這是必要條件,並非充分條件。但有了好的教育大環境,人性的正面力量便會逐一浮現,經過一番正面運作與不斷調適,花草自然越長越好。

[2] 有人會說,今天大學已經大幅擴充,大家仍擠破頭在搶著進名校,所以問題出在學生家長的觀念不對。可是問題不在於大家搶著進名校,而在於大家不想花大錢進太爛的學校。因為十多年來,政府不肯認真調節升學供需,好好投入資源辦好公立大學,卻用最便宜的方式大量灌水,升格私立技職學校,以致教學品質浮濫,收費又數倍於公立大學(參見後文)

[3] 參見〈台灣教育重建的圖景〉,收錄於《台灣教育的重建》增訂版,遠流,1997/1/16.

[4] 《學校在窗外》,左岸,頁337-338.

[5] 《台灣教育的重建》增訂版, 70-71.

[6]  ibid, 16-17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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