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將近，又是一個炎炎無風的假日早晨。常棣細瘦的身體趴在桌子上，手持蠟筆，專注地描畫她心中的景象。汗水從她髮際間微微滲出，逆著光，懸在額上閃閃發亮。
那是一個尋常無奇、安靜的小孩的背影，但在時光凍結的此刻，卻讓人感覺無比寬慰。
兩年前，在常棣猶未上學之前，我和她的媽媽其實時時處在焦慮狀態。常棣要離開家庭，展開她和社會的第一次接觸；而我們都還沒準備好當個陪伴一起成長的父母。那時候的常棣是被外公、外婆寵慣了的小孩，除了個性敏感、自我，驕縱、內向、不善人際互動、難以承受挫折，在在都讓我們頭疼。
我和常棣媽媽多麼希望把我們畢生的經驗都傳授給她。希望這白紙一般的孩子漸漸懂得熱愛學習、熱愛生命。在努力發展自我的同時，也懂得尊重自然、懂得和朋友分享、懂得溝通、忍讓，懂得愛。但這些事是急不得的，幾次反覆挫折的教養經驗，我才慢慢體會到：也許有些時候父母應該退位，站在陪伴的角色。
直到常棣媽媽聯絡上婉琪，直到常棣第一次參訪通泉草，我從常棣眼裡發出的光芒和我們眼中看見的教育現場，感覺到：這也許正是種子著床的好地方了。所以即使路程有點遠，又有一點接送的困難，我們還是順著常棣的喜好，送她上通泉草。
那是一個完全有別於我的成長年代的幼兒園，沒有排排座的課桌椅，沒有制式的教學黑板，沒有在這麼幼小時刻講求的什麼功利和競爭。她們只在意孩子們是否快樂？是否在學習中成長？
猶記得中班(龍貓班)時期，最令我們訝異的是：常棣竟然非常喜歡上學。並且喜愛到不肯為其他玩樂或旅遊的理由請假。然後我發現她的自然知識漸漸豐富起來：不僅台灣藍鵲、紅嘴黑鵯、紫嘯鶇、大捲尾朗朗上口，關於昆蟲、植物、野菜等大自然的認識與關照亦讓我們驚訝。然後她的言談和表現漸漸大方了，人格養成漸漸現出了雛型：她開始結交了朋友、養成好的習慣和觀念、懂得分享和展現一點點挫折的忍耐力。
但是最難克服的是常棣原本封閉內向、羞於表達、不善溝通的個性。這令她在團體生活中經常隱隱受到傷害，卻無處宣洩。我和常棣媽媽幾次私下和老師討論，阿采、舒婷和幸蓉像接力賽一般，費心思循循善誘，並且耐心等待，像等待一顆種子吸飽了陽光和水分，終於慢慢探出頭來。
還記得中班第一次元宵燈會猜謎活動時，看著同學們一個個答題上台領獎，常棣幾度興奮寵寵欲動，卻無法突破內心的障礙，終究整場安安靜靜坐在台下。看著她落寞的神情，我們也感到十分惋惜。但到了隔年大班元宵燈會時，常棣終於可以放心大方地表達自己，並且從中得到滿足和快樂。那是最令人高興的一刻，老師們的努力終於看到了成果。如今，在通泉草兩年快樂的時光匆匆而過，常棣也慢慢成長成令人放心的模樣。接近畢業的時節，常棣媽提議常棣送給老師一個特別的禮物，要她自己好好思考。常棣初時也是「哎喲！」輕皺了一下眉頭，然後不知何時就安靜地坐上了書桌。她請我幫忙裁好畫紙，說好了不許偷看，然後就認真地塗鴉起來。
那一刻是足以讓人熱烈盈眶的。我腦海中忍不住閃現了這兩年常棣的蛻變。現在常棣要畢業了，謝謝老師，謝謝通泉草所有的夥伴們！
常棣爸20130626
留言列表
以前的網誌 (50)
